作者简介：李哲，正学美途联合创始人，有《可怕的科学》等多部译作出版；；互联网预言大师、《失控》《必然》作者凯文·凯利先生武汉读者见面会特邀现场翻译；主讲英语发音、原著阅读、长难句分析等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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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听到这种论调：“拜读了英国文学家XXX的大作。听说句子很难懂，但是见面不如闻名……又一个被高估的作家。” 说这种话的人，八成读的是翻译版，复杂的英文长句可能被译者拆成了通顺的中文短句，读者感受不到原文的难度，实在是一种遗憾。
但凡有一点英语基础的人，都应该试着读一点原著；准备参加出国考试的学生，原著阅读不但是必须，而且要大量。多年来，我一直在不停的买书，也在不停的推荐书，却没时间沉下心来读书。
早年给SAT和GRE考生推荐英文小说，其实没指望他们真的每本都读。但有一次碰到了非常走心的W同学，而我给她推荐书的过程却完败给了一个“坎”，促使我开始思考“怎样选书”以及“怎样读懂”。
作为一名高中生，W的英语基础还算不错，但在开始备考SAT时还没有读过英文原著。
“我人生的第一本英文小说，该选哪本呢？” 她充满信任的问我。
“那就《傲慢与偏见》吧。” 我当时急着赶课，就随口推了一本必读。
“嗯嗯，我马上去买！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呢…”
（Jane Austen）
第二天，她有点小沮丧。
“奥斯汀的文笔真心好，但我有点吃不消。”
“哪里吃不消呢？”
“第一章开头句，所谓文学史上的名句，终于见到原文啦——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兴趣往下读？”
“是呀！但第二句就彻底懵了……好长，而且好怪！”
（藏书实拍）
上图是《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正文第一页，我用红色框出的就是第一章第二段：
However little known the feelings or views of such a man may be on his first entering a neighborhood, this truth is so well fixed in the minds of the surrounding families, that he is considered as the rightful property of some one or other of their daughters.
整段话是一个句子，共有48个单词，典型的长难句。开头的 However little known 也让很多中国读者一头雾水，要么硬着头皮往下读，要么打着泛读的旗号跳过，要么合上书默念一句：很高兴认识你，奥斯汀。再见！
【小测试】
1、请在10秒之内把这句话读一遍；
2、如果大脑一片空白，请就此打住；
3、如果能读懂，请翻译成通顺的中文；
4、如果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这句话，请再回答几个细节问题：
* 本句有什么结构特征？
* 还原语序的话，“little known”应该放在哪个单词之后？
* his前面为什么要用介词on？some one or other有什么看点？
总结：本句是一块“真懂or假懂”试金石。
“老师，我想换本书！听说SAT还考过狄更斯，推荐一下他的书呗！”
“《远大前程》或者《大卫·科波菲尔》。”
“那就《大卫·科波菲尔》吧！美国那个魔术师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好，明天说说读后感哈！”
“嗯嗯~”
（Charles Dickens）
我刚推荐完就后悔了，因为狄更斯的书除了《圣诞颂歌》（A Christmas Carol）勉强适合初学者之外，大部分作品都相当有难度，其中有几本甚至让英国读者都叫苦不迭。但既然说出去了就不好改口，还是让她先碰碰吧。
果然，没过半天又来诉苦了：
“老师，狄更斯好坑啊！第一段还挺正常，结果第二段又是个长难句，比奥斯汀那句话更长，一口气读下来大脑都缺氧了！”
（藏书实拍）
上图是《大卫·科波菲尔》（David Copperfield）正文第一页，我用红色框出的就是第一章第二段：
In consideration of the day and hour of my birth, it was declared by the nurse, and by some sage women in the neighbourhood who had taken a lively interest in me several months before there was any possibility of our becoming personally acquainted, first, that I was destined to be unlucky in life; and secondly, that I was privileged to see ghosts and spirits; both these gifts inevitably attaching, as they believed, to all unlucky infants of either gender, born towards the small hours on a Friday night.
整段话是一个超长的句子，共有89个单词，难度不大但结构有点复杂。她一遍读下来没有理清思路，于是又读了一遍，然后就放弃了。
“老师，狄更斯太老了！有没有潮一点的作家？文笔好又长得帅……”
“那就王尔德吧。”
“哇！我喜欢！他好像只写过一部长篇小说，讲一个颜值逆天的大帅哥……”
“《道林·格雷的画像》。”
“对对！就是这本，我不再改了，今晚就读！欧耶~”
（Oscar Wilde）
结果，她没来向我汇报。
这次读懂了？还是……我只好主动找到她。
“怎么样，王尔德是不是你的菜？”
“老师，你故意逗我玩儿吧！”
“怎么了？我都是按你的要求推荐的呀！”
“第一段写得好美，但第二段是神马？！”
（藏书实拍）
上图是《道林·格雷的画像》（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正文第一页，我用红色框出的就是第一章第二段：
From the corner of the divan of Persian saddle-bags on which he was lying, smoking, as was his custom, innumerable cigarettes, Lord Henry Wotton could just catch the gleam of the honey-sweet and honey-coloured blossoms of a laburnum, whose tremulous branches seemed hardly able to bear the burden of a beauty so flamelike as theirs; and now and then the fantastic shadows of birds in flight flitted across the long tussore-silk curtains that were stretched in front of the huge window, producing a kind of momentary Japanese effect, and making him think of those pallid, jade-faced painters of Tokyo who, through the medium of an art that is necessarily immobile, seek to convey the sense of swiftness and motion.
整段话是一个无敌长的句子，共有124个单词！！！读完这句话，连王尔德的脑残粉也感觉不会再爱了。
“老师，这是人话吗？我被你坑惨了！”
“别，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
“我再给你推荐一本……”
“求放过！老师拜拜！”
《傲慢与偏见》第二段长句：48个单词
《大卫·科波菲尔》第二段长句：89个单词
《道林·格雷的画像》第二段长句：124个单词
三部如雷贯耳的经典名著，三位不同时期的顶尖作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在开篇第二段写一个大长句。他们一两百年前留下的诅咒，至今困扰着无数人。
试想一下这样的场景：很多读者本来是“有诚意”读书的，他们兴冲冲翻开第一页，读了第一段觉得深受吸引，然后就往下读第二段，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于母语非英语的读者来说，大批阵亡将不可避免；即便对于母语是英语的读者来说，也并非每个细节都能深刻体会。
是作家们集体炫技？想在开篇给读者一个下马威，以显示自己的英语功底高人几等？又或者，这其实就是文学作品的常态，作家在创作时为了精准表达自己的思想，自然而然写出了这样的句子。
所以，如果你想领略名家的语言魅力，如果你想不打引号地读懂英文原著，就请修炼一下长难句功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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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拉布拉多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