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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 周云川 伯克利 LLM 2016
(本文系知产力获得独家首发授权的稿件，转载须征得作者本人同意，并在显要位置注明文章来源。)
壹
上个学期选了两门反垄断课。一门是反垄断法分析（Antitrust analysis），另一门是硅谷反垄断（Antitrust Silicon Valley）。前者是反垄断的基础课程，偏重于基本概念、框架、规则发展演进和经典案例；后者主要是高科技领域反垄断案例精析。两个课程互补，收获不少。两位老师也是个性分明。
Antitrust Analysis的Aaron Edlin教授，是经济和法律，尤其是反垄断法的大拿。他是我们用的反垄断法教材“ANTITRUST ANALYSIS: Problems, Text, and Cases”的作者之一。当我看到Edlin教授的履历，直呼大牛。Edlin教授1988年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是当年的最优等生（Summa Cum Laude）。1993年他获得斯坦福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和法学博士。之后他进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仅仅4年之后的1997年他就被任命为商学院的终生教授，一年之后又被任命为法学院的终生教授。他曾是克林顿白宫经济顾问，又是奥巴马总统竞选团政策委员会成员。Edlin教授写了很多文章、专家意见和法庭之友意见。
Edlin教授第一节课上来就警告大家“Danger, Will Robinson!”（这是美国20世纪60年代很有名的一部科幻电视连续剧“Lost in Space”里头一个设计很烂的机器人每次遇到危险时的固定台词），意思是要慎重选他的课。他说他的课是法学院中最不性感、最难、最枯燥的课，大家将面临案情复杂的案例、矛盾困惑的观点、大量的经济学概念，始终挣扎于什么是较好的规则或者该规则到底什么意思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而且正如课名“反垄断法分析”所指，要求学生从不同角度分析辩论，但他却没有答案。
Edlin教授最绝的是上课点名提问。记得第二次上课，教授拿出一副扑克牌，让每个人从中抽一张。你抽中的那个花色和数字就是你的代表（比如我抽到的是梅花A，至今还夹在我的书中），然后教授会把你的牌记录在花名册上。最绝的来了，之后他又拿出一副牌，说以后每次提问就从中抽一张牌，由那个牌所对应的同学回答。于是乎，每次提问前，大家都会默默地看着教授从牌盒中缓缓地抽出牌来，亮出牌面，“幸运”的同学答到，其他同学纷纷松口气，等待欣赏“幸运”的同学的精彩回答。据我观察，教授会把已经回答问题的同学的牌放回另一个空盒中。这样随着未被抽到的牌数越来越少，你概率越来越大，越来越紧张。但有时候，教授会把所有的牌放在一起，重新洗牌。于是大家又从头开始命运的选择。奇怪的是教授从来没有抽到我的牌让我回答问题。据说有一次课刚好我请假，教授一副牌已经抽完，但有些同学一次都没有被叫到，于是去跟教授理论。我是不是属于那漏网之鱼，不得而知。这个问题至今是个谜，我打算等考试成绩出来后，再找教授聊聊！
Edlin教授是绝顶聪明，我们这些学生常叹无法跟上他的节奏。教授上课提问，特别希望有自愿回答者。但可能是因为智商差距太大，自愿者不常有。教授讲授问题，讲完了问大家听明白没有，大家经常默默无言。学生无言，教授无奈。我常常感觉到教授高处不胜寒，独孤求败。期末考试前的复习课前一天，教授特意给大家发邮件说“明天是大家为难我的好机会，带着问题来”。
记得一次去旁听法学院另一大拿Robert Cooter教授（《法与经济学》一书作者）的课。他的课常常是先由他介绍完相关议题，然后有一名外来学者介绍相关研究。当天请的是美国西北大学的一名副教授，副教授介绍他写的一篇关于2013年Activas“反向赔付”这一著名反垄断案的文章，他质疑该案的裁判规则。Edlin教授也来旁听，坐在下边。客人介绍没两句，Edlin教授马上说那个案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之后又在很多问题上与客人辩驳。客人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解释，问Edlin教授如何，Edlin教授很不给情面地说“I disagree.”搞得那人很没面子。我和一个也选了Edlin教授反垄断课的日本同学坐在下面相视而笑。Edlin教授是Activas案专家意见的撰写人之一，也专门就此案写过评论文章，想否定他的观点，他可不干。
虽然上Edlin教授的课有点痛苦，不过他人非常好，而且非常爱笑，笑点很低，常常能听到他非常爽朗无羁的笑。有同学还曾看过他穿着西服骑着高高的自行车穿过校园，很是拉风。
Antitrust Silicon Valley的老师Hanno Kaiser则是另一个风格。Hanno是个律师，是美国著名律师事务所Latham & Watkins LLP的合伙人。他人很幽默，经常来一句冷笑话，自黑。他思路十分清楚，最擅长画图，通过图表把复杂的问题讲清楚。上课没有ppt，都是直接在黑板上画图表，各种颜色的线条，花花绿绿，却一目了然。此君颇自恋，经常掏出手机，在擦掉前把自绘图表拍下来。同学们也纷纷效仿，拍照片作为笔记。图表化的讲解，我受益匪浅。难怪很多往届的同学评价他的课是在伯克利上过最好的课。女同学小伙伴们纷纷膜拜他为男神。
贰
在米帝学法律案例，对我来说挺难的一点是要记住案例的名称和规则。对于一个非英语母语且英语不好的学生，当事人姓名和公司名称常常十分拗口和难记。你记住了名称，记不住事实和规则；你知道某个规则，却想不起是哪个案件。把名称和规则建立对应关系，尤其是没有任何可据以描述的名称和规则之间，是需要花些功夫的。我不擅长语音记忆，比较擅长视觉形象记忆，于是乎，睹物思案成为一招。
在米帝学反垄断法后，经常会在伯克利校园的街角道边不期而遇那些经典反垄断案件的当事人（的招牌）。每每看到著名当事人，总是会心一笑，然后脑海中自然回忆起那些折磨人的案件，脑补那些事实，那些规则。“看，H & R BLock，那个著名的报税软件公司，那个著名的并购垄断案件，那个用来界定相关市场和反竞争效果的审查方法…… ”期末复习的办法之一就是开车沿伯克利校园周边转转，看到每个当事人，回忆回忆案件的事实和裁判规则，考试就搞定了。
一学期两门课学下来，有些公司真的是反垄断经典案例的常客。比如微软、苹果、柯达、高通等。同学开玩笑说如果你的公司能成为反垄断案件的当事人，尤其是谢尔曼法（Sherman Act) 第二条（垄断或者企图垄断）的当事人，那你是真的成功、真的牛掰、真的圆满了。
